徐玉兰在庆祝越剧百年诞辰专题电视文艺晚会上(2006年3月27日摄)。据新华社
徐玉兰(左)和王文娟出演的越剧《红楼梦》。
浙江在线4月20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马黎 李蔚)昨日17时18分,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越剧“徐派”艺术创始人徐玉兰在上海华东医院去世,享年96岁。
18时不到,消息就传开了,微博上有网友悼念“世上再无宝玉哭灵……”
徐玉兰,是老一辈人眼里,永远的贾宝玉。这个月初,她还和“林妹妹”王文娟,另一位“越剧十姐妹”傅全香一齐获了第27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终身成就奖。但那时候她就因身体原因,没能亲临现场领奖。
55年前,她与王文娟一起主演的越剧电影《红楼梦》上映,让“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经典唱段,红遍大江南北,经久不衰;而她所开创的兼收并蓄、舒朗高亢的徐派艺术,也伴随着那个爽利俊俏的贾宝玉,走进每个人的心里。
也在昨晚,徐派最年轻一代的传人、上海越剧院的90后们,在温州大剧院上演越剧《红楼梦》,谢幕时,演员和观众们都没有走,不约而同地起身,默哀。人们用传承和追思,送别“宝哥哥”。
唱了70多年
一辈子鲜活精彩
“你要醒过来,你要亲自教她们。”早上,徐派传承人、上海越剧院副院长钱惠丽握着老师的手,又一次喊她。可是傍晚,老师没再醒来。
徐玉兰的两名得意门生钱惠丽和郑国凤,都是浙江人。
昨晚,杭州越剧院演员、2013年梅花奖得主郑国凤正从杭州坐高铁去上海,还没下火车,就接到了团里的电话,得悉噩耗。
今年小年夜,她曾去上海华东医院给老师拜年。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面。
去年,徐玉兰因为支气管炎,住进了医院。见面那天,徐玉兰的胃口很好,下午4点,照样吃了一碗白木耳百合——这是她多年的养生之道。
在郑国凤眼里,生活中的老师,很潇洒,“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女汉子,大大咧咧的。”这跟记者印象中的徐玉兰,是吻合的。
徐玉兰是富阳新登人。2012年,作为钱江晚报《文脉》栏目的文化老人之一,记者也曾专访过她。
那时的徐玉兰,已有91岁高龄,整个人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还带有几分贾宝玉风流倜傥的味道。
谈起多年艺术生涯,徐玉兰不仅把当年的事记得倍儿清楚,照顾她的阿姨还爆料“徐老师每天8点起来吊嗓,别看她年纪大,现在还在教学生呢。到了傍晚,我们就会绕着小区走两圈。”
而徐玉兰也是张口就来“粉丝”、“上网”这些词儿,拍照前还会可爱地叮嘱一句:“不好看可不能要哦。”
她这一生,一直活得那么鲜活、精彩——
徐玉兰的童年,是看着当地各路班子唱戏长大的。为了看戏,她翻墙逃学;为了学戏,更是铁了心跟长辈顶,就算“杀了我也要去唱戏!”
此后70年,徐玉兰唱了一辈子的越剧。
她一次又一次从三张半高的桌子上像鹞子一样翻下来,练出一身乌青;她从当地的“草台班子”东安舞台唱到上海滩,从老生唱到小生,红透半边天;她组建剧团,率团参军,还奔赴抗美援朝前线……
而在感情上,刚烈如徐玉兰,也是主动出击。1943年,徐玉兰在宁波演出时,认识了俞则人,就找他谈心、游玩。有人质疑,她就跳出来称自己是主动追求。最后,还是她写纸条“私订”了终身。
她的贾宝玉这么经典
林青霞也曾偷师
说到徐玉兰塑造的最经典角色,大家一定会想到贾宝玉。她自己也说过,最喜欢的角色是贾宝玉。1962年电影版《红楼梦》,堪称越剧的经典代表作。当时上海36家电影院,24小时连映,场场爆满,曾创下了两亿票房。
而林青霞当年拍黄梅调电影《红楼梦》时,也自爆曾向徐玉兰“偷师”。
“这个我知道。台词、曲调、唱腔都是阿拉(上海话‘我们’)的。尤其是‘问紫鹃’那段,几乎就是越剧普通话版的唱段。”徐玉兰接受钱报专访时曾这样说。
不过,徐玉兰的贾宝玉,现在年轻人一看,会觉得不漂亮。
“看到大特写,可能都要笑,因为她不是很漂亮。但是,你看下去就会完全被她带进去,她的声腔特色是如此刚烈。”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戏剧戏曲教研室讲师、徐派研究者江棘这样告诉记者,“徐派的唱腔,有很多‘绍兴大班’的脑后音、高腔的发音,在越剧的声腔流派里,是很有特色的。”
徐玉兰也讲过一段往事:1949年国庆,她跟着剧组进京汇报演出,见到了周恩来总理,并当面唱了一段。总理当时是这样说的:“谁说越剧都是软绵绵的,你这段里头有京剧的高拔子,还有绍兴大班。”
徐玉兰住院后,钱惠丽总是想法子逗老师开心。“你这个徐派啊,难度设置得太大了,有几个人能唱啊?你嗓子这么好,谁有你的嗓子好?”钱惠丽还给老师分析唱腔特点。
“你有一个特点,唱腔里的颤音,没有人能学得会。”
徐玉兰笑着点头。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个妹妹,快速地颤音,徐老师特有的,我一直让学生们自己去体会,去学。”她对记者说。“老师说,艺术总是追求更高的境界,难度越大,越美。”
“就算是现在徐派的演员,也可能只是从她声腔的俏丽,比较高亢跌宕的角度去把握徐派的特征。很少有人再能像徐玉兰一样,那么有筋骨。”江棘说。
郑国凤也回忆说,老师的嗓子真的很好,可以在那个年代一天唱两场《北地王》,“这是我们不能够想象的,这出小生戏,运动量太大,唱腔多得不得了,老师的腔又那么高亢,居然还能一天唱两场。”
对后辈提携关爱
90多岁仍挂怀越剧
1984年,郑国凤在无锡越剧团排《红楼梦》,第一次见到徐玉兰,“那时她自己也很忙,还是从上海到无锡来指点我,不厌其烦教我。”
“老师严谨又严肃。”她说,老师还叮嘱过,在舞台上,靴子不舒服,一定要改成合脚的。这个舞台一旦上去了,就一定要漂漂亮亮认认真真的,给观众一个完美的人物形象。
对后辈,徐玉兰有许多提携和关爱。
作为徐派小生,杭州越剧院演员单行行在10多年前,曾在徐玉兰家当面受过点拨,“她还边说边唱,教得非常仔细。”
浙江越剧团团长陶铁斧小时候也曾去上海到徐老师家学过戏,回忆说“她对好的越剧苗子从不吝啬教学。”
而郑国凤最后一次看望老师,曾一同带去了杭越的青年演员。“老师的思路还很清爽。她看过人,说,条件不错的,个头啊蛮高的,演小生1米64最好看,你多教教她。”
在电视里看《越女争锋》,看到杭越的青年演员颜巧娜,徐玉兰也会专门叫阿姨给郑国凤打电话:“这个小鬼条件好啊,嗓子伐错的。”
在去年住进医院前,逸夫舞台有越剧演出,也能时常看到徐玉兰的身影。有一次,上海越剧院演出《甄嬛》,徐玉兰去了。戏太长,她身体有点吃不消,站起来想走。走到场边,却又停住,最后竟站着把戏看完了。
她,挂怀越剧的心丝毫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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