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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吹水的他 也可以快意指点天下文章
2017年05月14日 07:58:28 来源: 浙江在线 作者: 浙江在线记者 张瑾华

  浙江在线5月14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张瑾华 通讯员 马正心)就在世界读书日的前一天,著名学者、诗歌评论家江弱水获得了第十五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年度文学评论家”。

  江弱水,安徽青阳人,香港中文大学哲学博士,浙江大学教授。许多年来,他都是一个样子的:睿智,闲散,洒脱,适度带一点慵懒,一种典型的江南文人形象。前几年他出了一本《赖床》。可是真要是赖在床上,不可能最近又一下子出版了两本书,《湖上吹水录》和《诗的八堂课》。他说自己不爱抛头露面,出了新书也不想面对面地跟读者对话。他自嘲有“公众场合恐惧症”,但在杭州的各种读书会和诗歌活动上,偶尔也能见到他的身影,他似乎更安于自在地坐在一个角落,默默当一名听众,聚光灯不用照到自己才好。

  他在浙大上文学和文化课。上他的课,如果没有一点知识储备,恐怕就跟不上他在古今中外诗词文赋的海洋里漫游的彪悍节奏。就像他的新作《湖上吹水录》,“吹水”是广东话闲侃的意思,但江弱水的“吹水”可不是普通的聊天,却是一种类似于钱锺书先生的咳唾随风,看似信马由缰,骨子里却有学者的严谨。“吹水”中不乏绝妙好辞,却有理有据。怪不得这位才子型学者会写出批评蒋勋“硬伤”的著名“网红文”《撕扇记》了。

  比如《湖上吹水录》中他评陶潜:苏东坡赞陶渊明“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 不以去之为高”,但是究其实,是经济原因让他不以求仕为嫌,而政治原因使他终以避世为安。

  又说辛弃疾的功名心:白居易整天唠叨闲适,可对于辛弃疾来说,却是闲而不适。在辛弃疾那里,“功名”是个关键词,哪怕讲过那么多庄子和陶渊明,“平戎万里”的“功名”这两个字,都横亘在稼轩心头不去。

  而评论姜白石,他说姜白石是南宋文坛的临水照花人,“他的诗词出具了一份精神病理的临床记录,提供了一个自恋型人格的典型。”

  跟古代的这些诗人,江弱水是可以和他们谈心、吹水的。但吹起水来,他又有自己的锋芒。

  “年度批评家”是如何养成的?记者与江弱水有了一次对话——

  批评需要内行的眼光

  专业的手段

  记者:现在的风气,真正的批评好像变少了,有些批评家正在变成表扬家,您觉得批评家该心慈手软还是毫不留情?

  江弱水:什么才是真正的批评?在很长的一段时期,我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批评。评《红楼梦》,评《海瑞罢官》,那都是打棍子,扣帽子,绝不心慈手软,绝对毫不留情。但那不是真正的批评,但是却影响了我们对批评的理解,一听到批评两个字就吓坏了,批评与自我批评成了把别人搞死和把自己搞死的代名词。从字源上来说,批是打人巴掌,所以批评也就是对缺点错误进行攻击,但文学批评只是对文本进行分析和评价。中国人过去用的字是品:先品其味,辨其精粗;再品其位,序其高下。列在上品的算是表扬,列在下品的就算贬损了。但前面有一个辨其精粗的过程,一个分析过程。这是需要内行的眼光,专业的手段。这个过程令人信服,才是建设性的批评。否则,无论表扬还是贬斥,都是假的,都不算账。

  记者:如果面对熟人,您批评得下去吗?

  江弱水:中国过去的文人结社,不都是为了壮大声势,经常是同道们定期碰头,拿出自己的作品来互相讨论,彼此考镜得失,判断优劣。你这首诗什么地方好,哪里弱了,怎么改?我的这首你们帮着看看,我觉得总有哪里不对劲。这就是正常的批评活动,在批评中共同进步。这种批评生态在现代的确被破坏得很厉害,但据我所知,杭州就有一个《野外》诗社,把这个传统维护得很好,年轻的诗人们定期在一起读自己的新作,互评,都坚持了十多年了。面对熟人,一般来说他会主动要你谈谈对他作品的看法的。我一般是直言不讳。对方接受不接受是另一回事,但也没有因此做不成朋友了的。当然,熟人可以私下提意见,你不告诉人家真实想法,却突然发难,写文章公开说他的不是,那当然不对,做人有问题。所以嘛,给熟人写批评文章总是赞得多,弹得少。有什么缺点已经私下指出过了呀。

  理想社会应该是人人都无事忙

  记者:您对阅读哪一类书最有兴趣?这几天在读的书是什么?

  江弱水:我看书凭兴趣,文史哲三类,哲学书越看越少了,主要是文史。书看得杂,但也有阶段性主题。有一阵子喜欢北魏史,鲜卑、文明太后、崔浩,等等。后来想看日本历史学家怎么看历史,于是读了不少杉山正明、冈田英弘和宫协淳子。这一阵因为读潘天寿,读到明末忠臣和大书家倪元璐,书法、诗、年谱,等等。

  记者:艺术是闲出来的,但现代人好像都越来越忙了,特别是大都市人,忙碌是一种常态,所以您心目中的适度的慵懒还有现实基础吗?在您看来,文人、艺术家这些精神生产者,是否该有“闲一点”的“特权”?

  江弱水:我不喜欢“特权”两个字。没有人应该有什么“特权”,包括休闲。适度的慵懒的确要有现实基础。过去几千年,有闲一定得有权、有钱。那是因为生产率低下,人不终日劳作不得休歇。点一个钟头的蜡烛,得花六个小时的劳动,才能制造出那两寸蜡烛,你还想有什么夜生活?托科技文明的褔,现在人工作八小时就足够了。所以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一本杂志记得叫《八小时之外》。但现在的问题是竞争过度。理想社会应该是人人都无事忙,忙着做创造性的艺术。现在你别看文人和艺术家“闲一点”,其实忙得很。闲与忙都是相对的。

  有些社会议题

  人人都该有想法有说法

  记者:现在一些著名作家像您,还有毕飞宇,以前还有王安忆分别在高校讲小说课、诗歌课,你们的身份既是作家也是学者,目前为止,您在高校讲的《诗的八堂课》,能在学生中找到知音吗?

  江弱水:我跟毕飞宇、王安忆不一样,他们才是严格意义上的作家,在高校里讲课,是来讲他们的创作心得和阅读经验。他们讲得意外得好,比如毕飞宇的《小说课》,还没有出版时我就从网上收集了六篇发给学生了。讲课对于我来说是职业,随笔写作反而是客串,是玩票。我的《诗的八堂课》,本来就是给学生上课时的讲稿增补润色而成的,学生是不是知音,我也不清楚呀。有可能对某些同学来说,他们会受一些教益,至少懂得怎么去读一首诗吧。

  记者:作为批评家,您会经常给您的学生一些要读什么,不要读什么的建议吗?现在您的学生跟得上您上课的思路吗?

  江弱水:上课时我是教师,是学者,不是批评家。上一门课,当然要给学生开书目,基本阅读书目,延伸阅读书目,等等。有一些老师给学生开书目,一开一大堆,很爽的,可是我怕学生读不完,甚至我怀疑老师自己都未必读完了。那叫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或者叫己所欲,施于人。开列必读书和选读书之外,我会额外加一些任务。比如上唐诗宋词课,我选了一百首诗词,同学们必须背下来,期末要测验的,算作平时成绩。一百首也不算多。也不算少,因为像杜甫的《秋兴》,八首算一首。

  记者:您觉得书斋型知识分子和社会型知识分子是完全不同的人群吗?作为知识分子您对自己有定位吗?

  江弱水:纯粹的知识我喜欢,一旦知识成为资本和霸权,我就厌恶,就愤怒。知识分子有必要分成书斋型和社会型两种么?纯粹的书斋里的知识是不是高于社会上历练来的知识?或者相反?估计怎么认为都会有成见在心中吧。

  我的看法是,有一些社会议题,是人人都应该有想法、有说法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知识分子也是匹夫呀,有责不能只有行动之责,也要有言论之责的。但您说的社会型知识分子是不是现在叫作公共知识分子,简称“公知”的?“公知”是个贬称了,但转念去想,知识分子只应该老老实实呆在书斋里静静做学问是不是?除非我们不存在公共事务,不存在社会话题,否则总要有人发话的,不是从专业立场,而是从公共理性的角度发话的。

责任编辑: 杨静涛

标签: 世界读书日;江弱水;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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