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7月24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丁谨之 通讯员 范跃红)接到去温州任职的通知时,他对妻子说:“我是打算去扎根的,你得有个思想准备。”谁想,他将生命定格在那里,燃尽所有光和热,再没有回来。
2016年11月7日,温州市检察院原党组书记、检察长俞秀成因再次胃部大出血,经抢救无效,走完了他53岁的人生。日前,俞秀成被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追授“全国模范检察官”荣誉称号。
“壮志未酬身先死!”同事说;
“俞检是我们的树!”部下说;
“某种程度上,是工作延长了他的生命,因为他热爱这份工作!”家人说。
……
是什么,令身患癌症的他面对休养与工作,毅然选择后者?又是什么,让许多人提起他时,至今仍热泪盈眶?
“无论谁触犯法律,都必须依法严处”
“老检察”俞秀成知道,反腐的路不好走,但“连锁反应”的速度,还是快得出乎预料。
温州市检察院检察长的椅子还没坐热,俞秀成就被人告了一状。原来,到任不久,俞秀成就根据举报线索,顺藤摸瓜,拍板将一名涉嫌玩忽职守罪的知名国企负责人“拿下”。
消息传开,有人跑去找领导告状:“俞秀成和检察院这样干,是影响地方经济发展。”
“无论谁触犯法律,都必须依法严处。否则,就是检察院渎职,我白吃干饭!”面对“质疑”,俞秀成没退过一步。
现已转隶的市检察院干警杨细顺记得,有两句话俞秀成常念叨:“只要你依法办案,有事我担着;如果你小子虚头巴脑,我绝不轻饶。”
从2014年2月俞秀成走马上任,到他因公殉职,两年多时间,温州检察机关共查处工程建设、人防、医疗卫生系统等重点领域多起窝串案,全市共立案侦查职务犯罪546人,其中科级以上领导干部145人。
作为当时民间借贷纠纷重灾区,温州频发的虚假诉讼,曾严重影响金融秩序,损害司法公信力。俞秀成及时组织开展虚假诉讼专项检察监督活动,两年多时间里,全市检察机关共查处虚假诉讼案件200余件,涉案金额达3亿元。
办理渎职案,不少人有压力,但俞秀成“不怕得罪人”。在他任内,全市检察机关共查处温州“7·13”暴力抗法案背后渎职犯罪4件4人、涉“三改一拆”领域渎职犯罪案件8件10人,督促移送涉环境、食药、渔业领域犯罪案件47件72人。
俞秀成常说,忠诚不是喊出来的,是干出来的。今年4月召开的温州市人代会上,2016年度温州市检察院工作报告获得98.2%的通过率,创历史新高。
“只有生病的检察长,没有生病的检察院”
俞秀成的另一场“战斗”,始于2015年春节。那个冬天,因胃部不适,他在省立同德医院挂了号。
“你的情况必须住院检查。”医生说。
“最近太忙,等过阵子再说!”俞秀成执意赶回温州。直到“五一”小长假他才入院,结果被确诊为胰腺癌。不愿就此告别检察事业,术后1个月,他又将“回温州”提上日程。
“秀成,你在温州人生地不熟,检察长工作又太辛苦,还是回杭州吧!”
“秀成,不如回省检察院工作,可以好好看病养身体。”
说客来了一拨又一拨,俞秀成不是没有过犹豫与动摇。杭州,是他生活了50多年的地方,那里有家庭的牵绊,但在温州,他也有太多“放不下”。
“出于信任,组织才派我去任职,现在局面刚打开,要是我就这样走了,太不负责任……”俞秀成说。千百个不情愿在心里打转,但了解丈夫脾气的妻子朱春晓还是含泪点了头。
2016年初,俞秀成病情恶化,“不要命”的他却把工作排得更满了。白天上班、晚上治疗,与死神争分夺秒。
“他身上打着吊针,把吊瓶绑在衣服里到市委汇报工作;为了减少胰液渗漏,他1个多月不吃饭,全靠打点滴维持。”时任温州市检察院办公室主任黄通荣回忆。
那些日子,“俞检仿佛还是那个俞检”,重要会议和活动从不缺席,只是大家发现,他的脸一天天瘦削。
他屋里的灯,深夜依旧亮着。俯在窄窄的病床上,他审定过多个重大案件的处理意见,敲定过检察院司法体制改革的方案,交流过员额制检察官遴选的诸多细节……
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俞秀成总琢磨着,该怎样为温州的检察事业长远谋划。
他想炼出一支作风硬、业务强的队伍。于是,他“埋伏”在门岗,批评教育早退的干警;为规范自侦办案,他专门让人收集不文明、不规范审讯的录像资料,刻成光盘,在全市播放;一份起诉书他要改上10遍,连标点都不放过,以此推动刑事案件质量大评查;他组织编写信访“反向审视”案例的小册子,发给全市所有检察人员;还有业务竞赛、温检讲坛、公诉沙龙……
他想把“绿色司法”的理念培植得更深入些。于是,温州市检察院有了服务保障非公经济“八个一”的举措,设立了12个驻工商联工作联络室或服务站;他宽严相济,通过“柔性司法”,让不少民营企业避免了因犯小错而被“一刀切”的命运。
心系他的病情,大家见面总不忘问一句:“俞检,最近身体怎么样?”“好的。”“没事。”他总笑着回答。后来,人们才知道,俞秀成没说实话。
2016年10月8日的全省检察工作视频会议,他破天荒迟到了。当市检察院办公室主任徐明育赶到休息室时,俞秀成已倒在地上,鲜血浸透了前襟……
市检察院副检察长王美鹏忘不了,11月1日,俞秀成第3次吐血被救过来后,握着他的手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美鹏,我快不行了,那案子靠你把关了。”
徐明育还记得他的嘱托:“代我再到每个基层院跑一趟吧,根据地方特点,嘱咐嘱咐工作。”
翻看俞秀成病中的照片,只要还在工作,他的双眸依旧闪光。“只能有生病的检察长,没有生病的检察院。”他说。
“家里你做主,单位的事你不能掺和”
直到俞秀成去世,徐明育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送俞检回杭州时,朱春晓在小区门口就跟他道了别。
“后来她告诉我,不是她不懂待客之道,只是那个简陋局促的家,她不好意思请人进门。”10多年里,俞秀成一家一直挤在朱春晓单位——解放军117医院的一间老房子里,约15平方米,没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
不是他没想过买房,只是每次,钱总是差一点。“他一直教育我,做人要靠自己努力。”在儿子俞硕眼里,父亲是个很节俭的人,“对物质没有大要求,过得去就行”。
2016年1月,为了在自己走后给妻儿留下些东西,俞秀成决定咬牙买房。一家人东拼西凑,又按揭贷款200余万元,终于买下一套二手房,没装修就搬了进去。“那年春节,他烧了一桌子菜,这就是我们过的最后一个年。”
朱春晓说,俞秀成很细腻、重感情,平时爱下厨,记得每个结婚纪念日;但一遇到原则性问题,他就变得很严肃。
去温州前,俞秀成曾与她“约法三章”:单位里的事不要掺和,不要打着我的旗号做事,不要往温州跑。直到俞秀成去世后,她的很多朋友才知道,她的丈夫是检察长。
“他还要求我,不能向外人透露家庭地址。他说,有些人如果知道了,会有别的企图。”就这样,俞秀成的住址成了谜。即便是黄通荣也同样不知晓。“他说自己干过纪检工作,又是检察长,这方面要更注意些,逢年过节发个短信祝福一声,就够了。”
那么多年,俞秀成从没利用职权,为家人办过任何私事。拒绝为侄子请托找工作,哥哥埋怨过他;不同意前来探病的小舅子留宿在市政府宿舍,妻子冲他发过脾气。“知道他这性格,后来,无论大小事,谁都不敢再开口要他办。”
“要是能再给我10年就好了,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呢!”生命的最后一个下午,俞秀成喃喃道。
“还有什么事啊?”妻子问。
他怔怔无语,只是落下泪来。
即便不说,朱春晓也知道。他还想接着做好检察院的事,还想兑现欠家人的陪伴……
俞秀成走了,留下未竟的事业,留下白头偕老的诺言。
工作笔记上,俞秀成曾写下这样一行字:同志们,奔跑吧!
是的,他用心打造的队伍正向前奔跑,在他信念的激励中,在他精神的鼓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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