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海关稽查人员查看涉案走私货物  通讯员 郭玲 摄 

　　浙江在线杭州4月5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南希）近日，宁波海关开展代号为“NB1904”的打击洋垃圾走私专项行动，一举打掉2个走私固体废弃物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6名，查证走私固体废弃物2000余吨。

　  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为什么不法分子不惜铤而走险走私洋垃圾？我们为何不能更多利用国内的垃圾变废为宝？“垃圾分类”为何难以执行？可行的垃圾回收措施在哪里？记者为此进行了调查——

　　视频来源：宁波海关

　　洋垃圾：运输贩卖“两头赚”

　　中国曾是世界最大的洋垃圾进口国。合法正规的进口垃圾，一直是中国工业的原料来源之一。洛杉矶一把被丢进回收箱的塑料琴，经过港口集装箱运到中国，再经过拆解、回收、再生产，琴的一部分变成了胶鞋或运动服，再一次被消费者购买。再比如，塑料饮料瓶经过粉碎、拉丝等工序，可以做成衣服、胶鞋、手套等生活用品；回收的废纸板，重新加工后成为快递纸箱，“造纸之乡”浙江富阳就是重要的废纸板产业集群地。

　　由于发达国家垃圾分类情况较好，后续回收利用分拣成本低，因此洋垃圾颇受回收企业欢迎；运输洋垃圾，还能获得垃圾输出国的“处置补贴”。也正是因为“两头赚”，不法分子才会铤而走险走私“洋垃圾”。这，曾经是全球化的废品回收链条。

　　2017年7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禁止洋垃圾入境推进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改革实施方案》，要求全面禁止洋垃圾入境。随后，洋垃圾进口量呈现断崖式下降。中国海关数据显示，2017年中国进口废塑料达705万吨，2018年骤降为7.6万吨，同比下降99%。

图片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网站截图

　　“国内垃圾治理领域正面临行业重构。”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徐林向记者表示，禁止洋垃圾入境，能够倒逼高污染、粗放型企业转型升级，同时也推进国内垃圾分类处置产业链发展。　　

　　洋垃圾被阻绝，垃圾回收循环产业链下游产业原料丧失重要渠道，自然转向国内垃圾市场。早在2000年，包括北京、上海、深圳、杭州在内的8个城市，就被确定为生活垃圾分类收集试点城市，“但至今效果仍不理想。”徐林感慨道，虽然大部分城市已深陷“垃圾围城”困境，但一直未能有效缓解，其中既有前端分类环节的原因，也有后端处置的原因，而后者更为关键。

　　徐林介绍，在国际上，垃圾分类既有前端分类，即由居民在家中进行垃圾源头分类；也有后端分类，也就是由后端处置企业进行分类，这种方法不仅存在于很多发展中国家，也被新加坡等发达国家采用。

　　“垃圾管理的关键点在分类处置，应该是后端倒逼前端，在后端为垃圾找到出路，即在后端实现资源化利用。一旦垃圾成为资源，其价值得以体现，市场机制自然会推动产业链条各个环节的有效衔接，直至源头分类。”徐林认为，当前我国垃圾分类刚刚起步，可采取更加简单明了的前端分类方式，培育后端的资源化利用能力，在居民逐步形成分类习惯和意识后，再渐进增加分类难度，甚至必要的处罚措施。

　　干垃圾：98%能加工成产品

　　　垃圾大致可以分为干垃圾和湿垃圾。干垃圾指废旧家电、包装物、废旧家具、有毒有害的固体垃圾等；湿垃圾指剩饭剩菜、菜皮果皮、茶叶渣等。

　　“曹先生，我又来收干垃圾啦。”前两天，接到网络订单的“虎哥”罗鑫，敲开杭州余杭区毓秀家园曹晨家的门，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的干垃圾专用回收袋，熟练地称重，按每公斤0.8元的价格支付“环保金”。曹晨可以用这笔钱，在对应的线上线下商城购买生活用品。

　　“虎哥”是余杭一个干垃圾回收平台。“我们把垃圾分类的前端简单化，降低老百姓的参与门槛。”“虎哥”副总经理胡少平介绍，公司向当地家庭发放干垃圾回收袋，居民只要区分干、湿垃圾即可。

“虎哥”仓库内，堆满了分门别类后的生活垃圾。（记者 南希/摄）

　　记者在“虎哥”仓库里看到，回收来的干垃圾分别由几条不同的传送带缓慢地向前移动，每条传送带两旁约十余位女工进行分拣，塑料、金属等不同类别的垃圾在她们的身旁堆成了小山。完成分类的垃圾，会被送到多家加工企业进行资源化处置，变成快递纸箱、铝锭、再生颗粒等。

　　“虎哥”的诞生，正是“后端倒推前端”的结果。隶属于同一创始人的“虎哥”兄弟公司——杭州大地海洋环保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废弃物处置企业，与多家再生产品加工企业有广泛合作，该公司下属的一家废旧电器拆解处理公司，每年可以拆解200万台电器。2015年，为获取更稳定的废旧电器来源，该公司开发了“虎哥”平台，垃圾回收范围逐渐从废旧电器扩展至全部干垃圾，实现垃圾资源化利用从原料获取到加工贸易的闭环。多年培育的后端处置能力，构成了撬动整个垃圾处置链的关键抓手。

　　如今，“虎哥模式”已覆盖余杭居民住宅24.5万套，整个产业群可将前端回收的98%干垃圾资源化利用，剩下的2%协同政府部门进行填埋或者焚烧。出售这些垃圾再生品的利润，加上当地政府的财政补贴，支持着“虎哥模式”的持续运营。

虎哥的仓库中，分拣好的生活垃圾被统一摆放。（记者 南希/摄）

　　湿垃圾：厨余垃圾能发电

　　“虎哥”处置的是干垃圾，那剩下的湿垃圾该怎样处理？

　　“萧山垃圾分类也经历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痛苦过程。”美丽萧山建设办公室副主任李中华告诉记者，此前由于后端处理能力不足，最终垃圾还是混在一起被填埋，影响了居民垃圾分类的积极性。

　　去年起，萧山决定换个思路——先后端，再前端。

　　2018年的最后一天，在工程车的轰鸣中，萧山区绿色循环综合体项目正式开工建设。该项目建成后能缩短了垃圾运输周期，且通过压缩、脱水实现垃圾减量化。当前，萧山已拥有两家焚烧厂、两个餐厨垃圾处理企业，此外还有一个正在筹备的垃圾资源化利用项目。

　　有了强大的后端处置能力，前端分类的推进显得更有力。

桶底的智能环，能将数据传输到此户人家“垃圾分类智能账户” 美丽萧山建设办公室（垃圾分类办）供图

　　每天早上7点，李花娃阿姨都会骑着一辆三轮，来到萧山城厢街道金辰之光小区回收湿垃圾。与一些小区不同，该小区楼下有一排收集柜，柜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小绿桶。李花娃阿姨将小绿桶放在电子秤上，电子秤“嘀”地一声，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编号00000097，3.13千克，交易成功！”

　　小绿桶里装着各居民家的剩菜剩饭等湿垃圾，一户一桶，由李花娃这样的工作人员回收，并定时清洗维护。桶底嵌套着一个智能环，能够实时传输湿垃圾的重量、质量等数据，记入此户人家专属的“垃圾分类智能账户”，账户积分能够兑换生活用品。据此，居民垃圾分类参与情况和垃圾运输、处置情况等内容一目了然。

　　从“拎袋”变“拎桶”下楼，只放厨房里产生的湿垃圾，清清爽爽，家家户户都很支持这种收集模式，试点社区参与率达97.6%。如今，萧山全区日均易腐垃圾收运量从去年8月初的130余吨，增加到目前的300余吨。

小绿桶放在电子秤上。美丽萧山建设办公室（垃圾分类办）供图 

　　分类收集后的湿垃圾，成了宝藏——它们被运到上文提及的两家餐厨垃圾处理企业，变成了可发电的沼气，提取的地沟油则能生产生物柴油、屋顶涂料等产品。2018年，萧山区湿垃圾处理后产生沼气近700万方，发电900多万度，当年12月成功并入华东电网；规范处置地沟油7300吨，资源化利用率达90%以上。

　　今年年初，国办印发了《“无废城市”建设试点工作方案》，旨在推进固体废物源头减量和资源化利用，最大限度减少填埋量，垃圾分类再次成为社会热议的话题。

　　前端干、湿两分，后端加强资源化利用，从而形成垃圾治理的闭环链条，这也许能够为建设“无废城市”提供一份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