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宁波5月9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南希)从宁波甬江码头到北仑港区,再到舟山鼠浪湖矿石中转码头,刘家三代码头人见证了70年宁波舟山港的巨变,见证了浙江港口的峥嵘历程。筚路蓝缕启山林,栉风沐雨砥砺行。从内贸到外贸,是浙江港口开放的步伐;从人工到机械,是装备制造蓬勃的进程;从漫天煤灰到窗明几净,是环保理念提升的成果……甬江船鸣与人声和鸣,东海潮涌与欢笑作伴,浙江70年港口史,浓缩在这一户家庭三代码头人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里。
近日,记者走进一户祖孙三代将青春奉献给港口的家庭,聆听一曲在70年的昼夜中家与港口共奏的进步歌。
过去量少物杂 码头工人用脊梁背货
刘鸿飞,这位与共和国同龄的老人,童年在码头边度过:枕着甬江水入睡,汽船鸣笛声是他的摇篮曲。
父亲刘祖良是码头调度员。在刘鸿飞的记忆中,父亲调度的船,最远也不过是从东北来的。那时,七八吨到几十吨的木船,装载着几十种货物,从大米、稻谷、棉花,到黄沙、水泥,涵盖了吃、穿、用。“货物主要是东北大米、海南白糖等,不仅质量差,每一单也只有几百公斤。”刘鸿飞说。
建国初的那辈人,卸货方式是最传统的人力滚装式——将一包包货物放在木板上,从船上滚下来。在地面等待的工友,每人背上一包,用脊背将50公斤的货物运送出去。
20世纪70年代的宁波港口(图片由宁波舟山港集团提供)
背过白糖、背过大米、背过面粉、背过水泥。建国初那代港口人,压弯脊背,把江浙人的甜与咸,米与面,屋檐与高墙,由东海之滨辗转深入吴越山川。
1980年,刘鸿飞从父亲手中接过交接棒,成为宁波港务局的一名码头人。彼时正赶上国务院批准宁波港对外开放(1979年6月),宁波口岸恢复进出口货物,正值壮年的刘鸿飞赶上了宁波开放外贸的历史节点,港口成为他“看世界”最直接的窗口。在这里,他遇到了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艘货轮、也是第一艘外轮——“骑兵号”。
初见“骑兵号”时的画面,历历在目。那一天,往日里多和“小船”打交道的刘鸿飞,站在耀眼的阳光下,抬头打量着雄踞在跟前的5000吨庞然大物。
登船工作,钻进香港的吊机,刘鸿飞马上感受到了不一样——“好舒服呀,他们的吊机里有空调,还很干净,保养得也很好。”言及此,刘鸿飞微微抬头,眼睛微眯,视线穿过记者,似乎再次触摸到那台香港吊车,凉爽的空调风穿过时光,再次吹拂着他的白发。当年刘鸿飞驾驶的16吨内燃机轮胎吊车,驾驶室后就是柴油发动机,作业时恍若身靠熔岩,吊机内气温高达四五十摄氏度——香港吊机干净凉爽的工作环境,羡煞了刘鸿飞。
刘鸿飞与自己驾驶的16吨柴油轮胎吊机合照。当时,有一台专属于自己操作的吊机是令人骄傲的事。(受访者供图)
随着1978年改革开放,浙江迎来越来越多的外轮,曾让刘鸿飞羡艳不已的外籍货运也成了家门口的常客——来自澳大利亚、巴西、印度的矿石船舶,来自菲律宾、加拿大、美国的木材运输船……
1984年5月,宁波市被列为全国进一步对外开放14个沿海港口城市之一,同年宁波口岸正式开辟国际集装箱业务。之后,刘鸿飞调至北仑集装箱码头,正赶上了集装箱业务蓬勃发展的日子。
在当时,能在北仑集装箱码头工作是一份“骄傲”——港口之上矗立着成排全进口的桥吊和门机,在当时全国港口中是少有的“高规格”。
1997年,刘鸿飞在北仑集装箱码头,身后的桥吊和门机都是进口,在当时看非常“洋气”。(受访者供图)
翻开家中珍贵的相册,刘鸿飞指着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向记者介绍:“这两个桥吊是阿根廷的,这个正面吊是意大利的,其实都是日本的,可先进了。”老旧照片微微泛黄,胶片里那位正值壮年的男人微笑着,一脚踩着水泥护栏,豪爽惬意的姿态。他的身后是的改革开放后蓬勃发展的港口,他的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繁忙东海。
据宁波海关志记载,1995年宁波口岸国际航行船舶达到2945艘次,10年间增长了6倍多。
2018年4月17日,鼠浪湖码头迎来一艘40万吨巨轮。如今,40万吨的庞然大物已是常客。(记者 南希 摄)
如今40万吨巨轮成常客 卸货全靠“钢铁巨人”
5000吨巨轮,是让彼时刘鸿飞叹为观止的庞然大物。而如今其子刘雄波迎来送往的,则是大80倍的40万吨巨轮。
目前,全球运输矿石的轮船最大吨位为40万吨,我国能够停泊这一类型轮船的码头仅7个,其中舟山鼠浪湖码头就有2个。
2016年9月23日,宁波舟山港舟山鼠浪湖码头迎来第一艘40万吨级超大型船舶“远见海”靠泊接卸。此后,“稀客”变“常客”,截至2019年4月底,已有76艘次40万吨巨轮在此停泊作业。
一路历经斗轮机司机、父亲做过的港口指导员和爷爷做过的调度员等岗位,刘雄波如今成长为舟山鼠浪湖码头有限公司营运操作部经理。他告诉记者,现在矗立在鼠浪湖码头上的卸船机、装船机,全都是国产,以不逊色于进口的品质运输着千万吨铁矿石。锃亮的钢铁臂在港口挺立,向每艘远道而来的巨轮给予“中国拥抱”。
在鼠浪湖码头的每一天,刘雄波都会在清晨6点巡视码头现场。并肩和他走在卸船码头,记者耳边的机械沉沉声来自7台国产的上海振华港机的卸船机。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有2300吨重,二十多岁的青年坐在驾驶室内,轻巧地用手遥控着这个“钢铁巨人”,为世界上最大的矿石船舶进行卸货。
刘雄波向记者介绍,当年父亲装卸5000吨的船舶,需要5天时间才能把货物装卸完毕;而如今,40万吨的巨轮在五六台卸船机的协同作业下,两昼夜内就能完成接卸工作。卸下的铁矿石,通过两条流程约每小时12000吨的流量传送至堆场斗轮机进行整齐堆垛。肩扛背背的人力时代一去不复返。
“现在我和我父亲的工作方式,真是天差地别。”言及港口发展变迁,刘雄波感慨道。装卸货时,刘雄波无需像父辈祖辈那般作业现场人头攒动,安全可控度低,而如今只需要安坐操作间,通过百多个监控设备和红外设备,就能够实现流程管控和全程现场监控预警,已基本实现机械代替人工的转变。
工作环境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以前爸爸从港口回来,身上常常覆盖满煤灰,只有眼白是白色的。现在码头对环保的要求也更高,装备了洒水系统、堆场喷淋,全封闭的皮带机运输廊道中采用水雾炮实现封闭区域的扬尘控制。”刘雄波说。
从满脸煤灰到饭后绕堆场散步,从现场调度到调度室系统协调指挥,从5000吨货船到40万吨巨轮,从传统体力搬运到依赖进口器械再到国产设备的雄起,从沿海内贸到货通四海,刘家三代人见证了浙江港口70年之变。
1949年、1979年、2018年浙江主要港口年吞吐量(单位:万吨)(图片来源:浙江日报)
1949年,浙江港口的年吞吐量仅有30万吨,仅相当于现在浙江港口1个半小时的吞吐量。30年后,浙江主要港口的年吞吐量达到978万吨。而今,2018年港口年吞吐量达16.92亿吨,70年间增长了5640倍。
向海而生,依港而兴。如今,以世界第一大港宁波舟山港为龙头的浙江港口集群整合为一体,宁波舟山港年货物吞吐量已连续10年位居全球港口第一,是全球首个10亿吨大港。
坐在宁波老家,刘雄波通过电话,与同事商讨第二天一艘40万吨船进港靠泊的相关准备工作。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刘鸿飞转头对记者说:“如今我工作的宁波港老三区都已经基本废弃了,因为没有几十吨的小船了。”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很满足。没有新中国,我们不可能有现在的生活。尤其是改革开放之后,口岸开放启用了,外贸船舶也越来越多了,我们的生活看似平平淡淡,却一天比一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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