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舟 资料图  来源：科学网

　　浙江在线1月4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刘子瑜 陈斌 胡昕然）2019年1月2日3时35分，我国著名医学科学家、病毒学专家，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原院长、一级教授顾方舟，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2岁。

　　顾方舟被誉为中国的“脊髓灰质炎疫苗之父”，他将毕生精力投入到消灭脊髓灰质炎这一可怕的儿童急性病毒传染病的工作中。也许你不太熟悉他的名字，但你一定知道“糖丸”。顾老从1962年牵头研制成功糖丸减毒活疫苗，自1964年“脊灰”糖丸疫苗全国推广以来，直至2000年10月，经国家卫生部以及世界卫生组织消灭“脊灰”证实委员会证实，中国本土“脊灰”野病毒的传播已被阻断，成为无“脊灰”国家。

　　中国数以亿计儿童因顾方舟免于致残，而他对浙江的医疗事业发展，也有着特殊的渊源情怀。

　　生于宁波从小立志“从医”

　　在中国科学界中，从不缺少浙江籍院士、专家，顾方舟则是代表人之一。1926年，顾方舟出生在了宁波。从1926年到1934年，顾方舟在浙江省度过了自己8年的童年时光。

　　资料显示，当时不仅社会动荡起伏，顾方舟的童年记忆也起伏不定。4岁时，在海关工作的父亲因接触外来船只感染黑热病而去世，为了养家糊口，顾方舟的母亲周瑶琴辞去教师职业，只身赴杭州学习刚刚兴起的现代助产技术，留下年幼的顾方舟交由外婆照顾。

　　顾方舟曾回忆，和很多“孤儿”一样，早期童年并不愉快，更多的是“歧视、欺辱”，有一次，学校要排演一场话剧，顾方舟非常兴奋地举手报名。但是那么多角色中，老师偏偏让顾方舟演乞丐。同学们都笑话他：笑话他没有爸爸，笑话他家里穷，就应该演乞丐……为了不让外婆伤心，懂事的他只好装作很喜欢演乞丐的样子，还让外婆把哥哥的旧袍子改成乞丐装。

　　1934年，母亲周瑶琴于杭州广济助产职业学校毕业，带着顾方舟北上天津，彻底离开了宁波。在英租界里，母亲成为职业助产士。但租界里的日子更艰难。地痞滋事、流氓敲诈，警察还借保护之名行勒索之实。一次警察来勒索，恰巧被顾方舟看见。警察走后，看着顾方舟恐惧和愤怒的目光，周瑶琴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说：“儿子，你要好好读书，要争气。长大了，你要当医生。当了医生，我们就不用求别人了，都是别人求你救治。”

　　在经历过同学的嘲笑、老师的欺负、洋人的欺侮、警察的压榨后，顾方舟更能理解“不用求别人”的深层含义，在他的心里，不仅自己不低头受辱求人，更希望国家不低头受辱。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悄悄在内心种下一颗从医的种子：我要争气，我要听妈妈的话，当医生！

　　1959年，顾方舟（前排右一）在昆明与职工创建生物医学研究所，正在建设工地平整地基。来源：科学网

　　以身试药研究脊髓灰质炎疫苗

　　1937年7月29日，侵华日军开始全面进攻天津，一时间尸骸纵横，满眼皆是残垣断壁，数十万百姓无家可归。看着眼前流离失所、病痛无助的国人，顾方舟更加坚信了自己从医的信念。

　　终于，1944年，顾方舟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北京大学医学院医学系。在这里，他遇到了严镜清先生。严镜清先生早年赴美留学，归国后是享有盛誉的公共卫生专家。深受严镜清及当时公共卫生恶劣的影响，顾方舟将自己的发展方向定为公共卫生学家，目的是让更多人远离疾病、拥抱健康。

　　1955年，江苏南通全市1680人突然瘫痪，大多为儿童，466人死亡，随后迅速蔓延至各地，全国闻之恐慌。在随后两年时间里，顾方舟调查了国内几个地区脊髓灰白质炎患者的粪便标本，从北京、上海、天津、青岛等十二处患者的粪便中分离出脊髓灰质炎病毒并成功定型，并发表了相关论文。这项研究，是我国首次用猴肾组织培养技术分离出病毒，并用病原学和血清学的方法证明了I型为主的脊灰流行。

　　发现病毒、确认病毒，接下来就要攻克病毒。到1959年12月，经卫生部批准，从国家层面成立脊灰活疫苗研究协作组，顾方舟担任组长，进行脊髓灰质炎疫苗的研究工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顾方舟团队很快研制出了疫苗，而当时，美国病毒学家也发明了活疫苗，但始终无法进行安全性试验。顾方舟和同事们顾不了那么多，决定自己先试用疫苗。冒着瘫痪的危险，他喝下了一小瓶疫苗溶液。一周过去后，顾方舟的生命体征平稳，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

　　但患者多出现在儿童，必须证明疫苗对儿童有效安全才行。他面临了真正的难题——找谁的孩子试验呢？又有谁愿意把孩子拿来做试验呢？

　　望着已经进展至此的科研，顾方舟咬了咬牙，毅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拿自己刚满月的儿子做试验！最终，孩子安然无恙，疫苗有效！而在此后数十年，疫苗也从早期的液体变为闻名于世的脊灰糖丸疫苗，直至2000年10月，经国家卫生部以及世界卫生组织消灭“脊灰”证实委员会证实，中国本土“脊灰”野病毒的传播已被阻断，成为无脊灰国家，顾方舟的功劳则不可磨灭。

周恩来总理在顾方舟同志陪同下视察生物所。来源：科学网

　　2000年经中国国家以及世界卫生组织西太区消灭“脊灰”证实委员会证实，中国本土“脊灰”野病毒的传播已被阻断，成为无脊灰国家。来源：科学网

　　晚年助力浙江医疗事业发展

　　研发出了“脊灰疫苗”并不是终点，顾方舟惦记着要让医学事业后继有人。虽然只在浙江生活过8年，但在他心里却给浙江留下了一个重要位置。

　　1998年6月6日，随着总投资2000万元的3座医学大楼的封顶，宁波大学医学院宣告成立，首任院长是我省著名病理学专家章锁江，同时由宁波方面邀请包括顾方舟在内的三名医学院士、专家担任校级顾问。

　　1月4日，浙江在线记者采访到了章锁江，他回忆，建校初期由宁波方面邀请原中国医学科学院和中国协和医科大学校长顾方舟、上海医科大学校长姚泰、原浙江医科大学校长郑树担任顾问，“顾问主要是指教育教学顾问，指导学校的发展”。

　　他回忆，当时已经72岁的顾方舟听说宁波大学要组建医学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做顾问的事情，“他还专门提及要在建校初期来学校看看”。果然，建校不久，顾方舟便从北京专门赶到宁波，走遍了校园里的每一处，还与部分新生见了面，最后，按照计划章锁江代表学校向顾方舟介绍了学校的发展规划，“他听的很认真，不时的用笔记下来”，章锁江告诉记者，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顾方舟提出“重视实践”的期望，“当时顾老说，医学是一门及其复杂的学科，不能仅仅停留在书本中，要给学生们创造实践的机会，要让学生们多动起来”，同时，顾方舟还嘱咐：“宁波大学要建立附属医院，一方面解决‘看病难’问题，一方面可以提供实践的机会。”1999年,宁波市人民政府同意宁波市第三医院改制为宁波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时至今日，宁波大学医学院仍坚持实践教学。

　　不仅如此，1987年中国医学科学院浙江分院成立（现浙江大学医学院）时，时任中国医学院院长的顾方舟也专门赶到了杭州祝贺，也就是那一年，浙江分院拥有基础医学、肿瘤、心脑血管等12个研究所、1个中心实验室、2个直属研究室。这对促进浙江医学教育、医学科研和有关方面的国际交流活动的发展提供了动力。

　　在2018年5月出版的《一生一事：顾方舟口述史》一书中，国家图书馆中国记忆中心采写了顾老先生90年人生道路的自述。在自述中，这位为脊髓灰质炎的防治工作奉献了一生的老人，将自己的人生概括为“一辈子只做一件事”。